百货大楼情思

近日坊间传言，说百货大楼就要被拆除了。较之以前的几次传闻，这次言之凿凿，拆掉是确切的事了。我心中不禁一阵酸楚，带着一种向老友告别的复杂心情，从西寺口骑车东行，看着一街两行拆除后的破壁残垣、砖堆瓦砾，内心五味杂陈。及至大十字街，看到在萧瑟寒风中茕茕孑立的百货大楼，像极了一个风烛残年的无助老人，我终于不能自已，泪水朦胧了双眼，有关百货大楼的记忆刹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。



在我心里，百货大楼就像一位高贵儒雅的翩翩少年，自己则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，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一厢情愿地认定他是我的朋友，这种心理也许大有人在。因为在物质生活极度匮乏的20世纪七十年代，经历了到邓县看火车和去一个叫“洋槐树洼”的村看飞机后，逛百货大楼则成为百姓休闲娱乐的饕餮盛宴，其火爆程度不亚于如今的年轻人赶赴音乐会热捧明星的场面。

与百货大楼的首次“亲密接触”是在我大约十岁时第一次进城。当时我梦寐以求的事就是能到人们常说的百货大楼逛一逛。当得知父亲要到城里卖麻杆时，我满怀期待的请求被批准。那种兴奋之情无法言表，一夜辗转难以入眠。翌日天不亮就出发，二十多里一路小跑不觉得累，进城之后，顿觉地大天宽。

还没到大十字街，就远远地望见了百货大楼的楼顶。我一阵狂喜，飞奔向前，到了门前，却因紧张彳亍不敢入内。我拉着大人的衣襟挪进门，只见高大的毛主席塑像迎面站立，让人敬畏，给人温暖。今天的人们恐怕不能理解在那个特殊年代的情感，我在主席像前肃立片刻，然后放眼四顾，刚刚平复的紧张情绪却又变成了惊愕：光洁如镜的地板，灯光若星的天棚，琳琅满目的商品，熙熙攘攘的顾客……这一切，都是我没有见过的。最令我开心的是上下楼梯，我暗忖，这就是传说中的“楼上楼下，电灯电话”吗？也不知上上下下跑了多少趟，我美美地过了一把上下楼的瘾。



到邓县一高上学后，星期天逛百货大楼是我的最爱。只不过我逛百货大楼与购物无关，也许是为了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对百货大楼的独有情愫。说起来那时的我单纯得可笑，在努力拼搏考大学的时候，却从没想过大学毕业后前景是多么的美好，只是一味地羡慕百货大楼营业员的工作。也难怪，当时私营经济尚不发达，百货大楼的龙头老大地位无人能撼，营业员的职业风光无限。然而，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汹涌，私营经济的异军突起，个体商户如雨后春笋，国营商业在竞争中逐步落伍，百货大楼颓势渐显，与百姓生活渐行渐远，后来竟沦为靠出租柜台度日，最终未能挽回倒闭的命运，想来令人唏嘘不已。

北宋著名史学家司马光有诗云：“若问古今兴废事，请君只看洛阳城”。这里套用该诗：若问商业兴衰事，请君只看百货楼。的确，曾经的百货大楼，是邓县的商业旗舰，引领全县商业舰队航行商海居功甚伟，以百货大楼为中心的大十字街商业圈曾闻名遐迩。在相当长的时间内，百货大楼一直是邓县城的地标建筑，是邓县人引以为傲的话题，是人们购物的天堂和休闲的首选之地。但市场无情，百货大楼终于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，百货大楼的落魄，也见证了邓县商业快速发展的辉煌。

时光荏苒，如今邓县已经改称“邓州”，凝视着历经沧桑的百货大楼，我仿佛听到了她深情地诉说着昔日的荣耀，诉说着今天的无奈，诉说着心中的不舍。